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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游戏精神  

(李秦羽  2002-04-15 0/42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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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题:情爱与杀戮
内容:
    我总想把那个人干掉。 
  我能看见的天是蔚蓝色的,薄荷的香味十分强烈。 

                     ----约翰·契弗 

  在我看来,游戏缺少单纯的主义可谈。游戏更像精神,所谓精神,不过是一种器官功
能的延伸。这好比说,衣服脏了你得用洗衣机。反过来,开洗衣机也可能是为了打湿干衣
服,但总不能强行把洗衣服或弄湿衣服升华成一种境界……否则,游戏的“游戏性”首先
就被你第一选择的严肃性扼杀了。 

  提到游戏,我就会想起几年前总爱在窗户上挂一块小小的水晶,一个多面体。等到水
晶充满了光,它就往墙上投下一道光谱。我们在光谱的晃动中用那台老式486电脑——男
孩玩DOOM,女孩玩《国王密使》和《复苏》,有时我们也去街头拯救人质。这样的日子像
黑暗中席卷而过的风,谁也没有去想它到底是为什么。 

  提到游戏,我还会想起自己的初恋。这中间似乎没有特别的关联,都刻骨铭心却又无
以言喻——拼命地投入,拼命地假想,拼命地制造是非,却从不去正视它本身的优劣,拼
命地失败了还不知所以然。 

  初恋好像是用各种假设将自己对感情的暖昧理想亲手掐死,游戏把近似初恋的感觉尘
封在一个时空中,你有兴趣就拿出来多读几遍。因此,游戏是爱情。 

  同时,随游戏复苏却又最终被游戏谋杀的不只是暖昧,还有颠三倒四的时态和扭曲的
人格。所以,一些论断非常真实——比如,游戏即杀戮。 

  有几次我在现实中钓鱼,我把“约翰·契弗”扩写成心中反复出现的景象:小溪的河
床上,薄荷草发着阵阵清香,我带着枪卧倒在河床上,隐蔽着。有人会上这儿来捕鳟鱼,
到时把他干掉。我能看见的那片天是蔚蓝色的,薄荷的香味十分强烈。他听着流水的音
乐,那抓鱼人的相貌长得很不错,他满以为旁边没人。他仿佛在想,用苍蝇钓鳟鱼真有点
天赐之福。他哼着歌,装好钓鱼杆,抬头望望天,又看看树,再次使自己确信这个花园里
是一派天然景色。但是,他哪里知道,倾刻间就有人把他干掉了。来复枪已经压上了子
弹,我把枪托抵住肩膀,枪口在十字瞄准器里对准他的胸膛。薄荷的清香在向这一谋杀或
其它谋杀的正当理由进行严肃的挑战…… 

  无数次在游戏中杀人,又像在现实中钓几条鱼。 

  这景象可以衍生出千百万种结局。要么我死,要么他完;或者杀人,或者被杀;我们
在消亡间相爱。类似的假设在生活中处处发生,那种戏剧的味道仿佛弥漫了整个意识——
仅仅是游戏的意识。 

  人的天性总包含某种自我毁灭的成分,人的身体里同时有两种自我矛盾的倾向。尽管
一旦离开了游戏,我们很可能连只蚂蚁都不敢踩。但看起来,释放某种压抑的人格,必须
有一个方式! 

  这并不是说,如果你老是掷骰子或者用鼠标拖动“梅花K”,你就永远不能明白游戏
的残暴和游牧性。但是那种单纯的愉悦、弱智的聪明和碰巧的投机并不能代表游戏的精
髓。游戏是荒诞、悲壮、暴力的,游戏是复杂的,游戏是行为的颠倒与陈述事实的扭
曲。 

  早在从前,我们就有简单的杀戮欲和随同游戏的倾向。男孩子虐待小狗,女孩子烤毛
虫;男孩烤毛虫,女孩尖叫……无需学习,无需培养,每个人在不经意间就把与生俱来的
游戏默契表现得丝丝入扣。这说明游戏是人为主导的,游戏是交互、生动、有感情的。 

  长大之后,游戏的任何精神必须靠虚拟的辅佑才能完美地再现儿童经验。“再现”让
人感到,对强权和骑士精神的膜拜从来都颠狂如初,对感性和悲情的向往更是无处不在。
至于沧桑和伤怀,早已经成为冬天的彩虹,隐晦地屏蔽在幻觉的水汽中了。 

  我们假想着不能发生的一切,常常不潜心追求结果,只是在结果的牵制下流连忘返于
过程,于是出现了反复尝试。并且,在我的感觉中,任何游戏再长再复杂,实际也只有一
个瞬间——你将被现实抛弃,以便有理由接受和享受来自其它虚拟世界巨大的无知和恐
慌;在另一个瞬间,思想从长长的停顿于焦虑、兴奋、恐惧、自恋的黑暗迷宫中爬出来,
躯体重新返回现实。 

  一切的高潮迭起,终于还是结束了。就像由介绍认识所设定的程序进入了自由恋爱,
或者大脑不能马上从介绍认识这种形式的思维定势里跳出,恋恋不舍的只是几套机械公
式,所以偶尔发现自己有点游戏综合症,同时觉得这一切都很神经质。 

  在这些简单又复杂的过程中,游戏本身是一条巨大的抛物线。这根抛物线的轨迹从基
点上升,不管人如何操纵,它都将画出完美的圆孤,所不同的只是孤的力度,相对下落直
至返回到与基点平行。另一场游戏的开始是轨迹的终点,多多少少非现实的爱恨情仇是轨
迹中的一点。 

  鲍勃洛夫在《生活空间》中说:“浪漫主义以奇异的幻想,使通往遥远地方的道路成
为回到被忘记了的本原的道路。”西西弗神话也早就包含了游戏的一些要素,我们整个就
是在巨大的游戏引力中走过来。在这个星球上,若是能找出生活最不能离开的诱因,游戏
便是其中之一。在发现了爱情、打猎的重要性和太阳系的永恒不变之后,接下来就是游戏
的精神了。 

  某些原始人性在游戏精神的号召下顽强地复苏:愉快的时候要反复;漠然、紧张、生
气、愤怒的时候,还是反复……同时,我们坚持不懈地为游戏的种种理由开脱。千千万万
人的共同迷惘——到底是人玩游戏,还是游戏玩人?现在还没有明确答案。行为表现在屏
幕之中,多重的人格消失在幻想深处,精神即将继续。我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游戏断层
下,在一种晦涩的思考中艰危地维持日常习惯。 

  几年前,我总爱在窗户上挂一块小小的水晶,一个多面体。等到水晶充满了光,它就
往墙上投下一道光谱。我们在光谱的晃动中用那台老式的486电脑——一个男孩玩DOOM,
两个女孩玩《国王密使》和《复苏》。 

  许多年后的一天,当我成为一个游戏编辑并且被迫思考游戏的精神时,其中一个人诚
恳地告诉我,游戏没有精神。 

  如果我们能从水晶中看到复苏的人格和自我,那是因为游戏总能让人陶醉于疯狂与沦
陷,在失衡或失衡的平衡中获得满足。 

  游戏是一种爱情,他老早就明白了这件事。这种爱情对我们像那道彩色的光一样重
要,一样闪闪发光,一样不可捉摸。不玩游戏时,每个人是他自己;玩着游戏时,我们互
相毁灭,然后彼此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