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倚天传说·7·年年陌上生秋草

(林还玉 2002-05-26 0/6090/9)

副题：别的都没什么，只有心放不下。——此篇写给所有曾经尝试淡出网络的人。

内容：

　　这一天，你若恰好在修罗村到草原的路上，于百忙中转目一看，或会看见那个修罗，
脸上神色有些匆匆的，名字叫做笛横。若你看了他与你擦身而过的背影，或会觉得那影子
有些苍茫之感。或者，因为正是深秋，日暮。
　　笛横正要去看一个人，作他一年一次的探访。
　　那人结庐于草原中最荒凉、人迹最稀的一片地，因为和笛横有旧交，约他每年秋季来
作客一次。
　　至那座茅屋前，笛横叩门，门却应手而开，屋中竟是无人。
　　笛横讶而四顾，只见四壁陈设如常，并无异常迹象。他知道那人自结庐于此，从未远
行，明言痛恨人间，不再入俗世，不知今日为何竟不见了。他还正自疑惑，门外渐来一手
提水桶之人影，飘然而来，含笑凝视。
　　笛横偶一回身，才看见门外之人，惊笑道：“你在？”
　　门外人进屋放下水桶，道：“我去提水了。”
　　笛横这才心安，看着门外的人，唤一声她名字。“还玉。”

　　二人在门外野地闲步，笛横又说至天下朋友，没有奇似这一年一会者，还玉笑而不
语，过了良久，却又提起：“这一年里，想我没有？”
　　“一年三百六十日，无日无夜不思子……”
　　还玉微笑，“说正经的，你想清楚。”
　　笛横沉默一阵，道：“说真的，很少。”
　　还玉微笑，再不语。
　　“有时候就像忘了一样，不过，一见秋风落叶，就想起你门前秋草黄时的景象了。”
笛横说，“然后就来探望你了。”
　　“我也一样。”还玉说。“看见陌上草开始黄了，才想起有人会来。”
　　“你怎么能跟我比。”笛横说，“我天天有事要做，你闲着无聊，若不思想旧事，何
以遣此长日？”
　　还玉又笑，又不语。

　　漫步而来，笛横并未想到会在草原看到如此奇异景象。面前是四方一座城墙，城头墙
砖尤新，旗帜飘于门前，却只有门洞，不见有门。更奇怪的是城中只有一口井，笛横随还
玉走近，刹时只觉眼前一亮——眼中一座井台，一座井架，井中碧水满盈，莹如寒冰，碧
如美玉。只望入眼中，已觉彻心清凉。
　　还玉见笛横一愣，自己先微笑，说：“我每次来这里打水，都想起一个故事。”
　　“传说孙悟空往东海见龙王，龙王说他有最好的一些水，和着记忆来酿他的酒。悟空
问：喝酒是为了纪念？龙王答：为了忘却。”
　　“可是龙王又说：可是做不到放不了忘不掉。”
　　还玉说：“这口井里的水，怕也是草原上最好的水了。不过我的记忆呢，可酿不成什
么酒。”
　　笛横默然，无言以对。

　　临别时，笛横似真似假问了一句：“还玉，以你这样，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还玉微笑，答：“别的都没什么，只有心放不下。”

　　不知道你还在那条路上做什么呢？当第二年的秋风再次吹到你的发边，你又抬头看见
那路上的行人。行人的形貌虽略有改变，你也该去揽镜自照了。
　　笛横这次去探还玉，却见茅庐中仍是无人，立于门前想起去年来时，便自去那城中井
台边寻还玉，不想路已走尽，碧水井已在眼前，却不见所觅之人。
　　井中水满如昔，碧光亦如昔。笛横沿原路折回，想或许还玉是在附近散步，不在这条
路上，或许这时已在茅舍中了。到庐前推门，这才吃惊，原来门竟是紧锁着的，门角更有
蛛网，看看窗台上灰尘，亦已厚积。竟是一向无人的光景。
　　笛横来时，日已西斜，到这时西天便仅余夕照。笛横看着茅舍前路边的秋草。每次来
此，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这片荒草。
　　我只知秋草枯黄如此，却不知若在春夏之际，它又会如何？

　　身后传来脚步声，笛横慢慢回头。还玉白衣飘动，却未微笑。眼神清彻如井中碧水。
笛横忽感头痛如裂，开不得口。勉强一笑。
　　还玉道：“我这次出去了两个月。”

　　“我也知道秋风已起了，可是这次事情更多。我本想迟一天回来也没什么。”还玉
说。“虽然见秋草而不归，是我不对，但迟了很多天以后，我又想瞒不瞒你也没什么。”
　　笛横无语，半晌道：“我来得太早了。”
　　还玉忽然笑了，笑过之后，却又无言。

　　“还记得我说过的‘做不到忘不了放不掉’？命中如此。结庐于荒野，结不了世事；
躲人于天涯，躲不了心事。”还玉道：“你不知道夜里睡不着那时候，连喝酒都无济于
事，醉后更想。若我真断得了，也不会有年年之约。”

　　当日慷慨别君时，只道天涯无归期。年年相约年年至，秋草不见春草绿。草枯又荣无
人知，心弃再拾真可耻。耻我反复又如何，君不见长夜相思难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