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夜钓

(林还玉 2002-06-08 0/5640/12)

副题：需要的只是宽恕与被宽恕。

内容：

　　我夜钓。
　　即使淡水湖永远不会有宁静的时候，我还是选择夜钓，夜钓至少能够让我少看见一
些，而可以多欣赏在身边弥漫的夜色，我喜看树木与芦苇在黑夜中露出一点点颜色，显得
胆小般安静。
　　我在最荒僻的一处湖边，树旁。树影衬着我的影子，重重迭迭。

　　一个人终究有些困倦，我轻问别人可否与我同钓，答案是忙。我的朋友，如此深夜你
还要忙，也是这世间的可怜人，便不能勉强了。为了打起精神，我一人轻吟一首《夜来
香》。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那夜来香吐露芬芳。我爱这夜色茫茫，我爱这夜莺歌唱，夜来
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湖面的波纹，应该不是被我低语般的歌声惊起的吧，那就是有鱼上钩了，我凝视，忽
然提竿。
　　动作一直轻柔缓慢，只有提竿那一刹那，我的手快如闪电。
　　那钓丝上被甩起的鱼儿银白也如闪电呢。我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鲇鱼冰凉的背脊，它
的身躯微一惊跳，随即安静下来，偶尔摇一摇尾。
　　我的动作也再次柔软起来，轻巧挂上一个饭团，把鱼竿挥出优美的曲线，轻轻一响，
钓丝沉入水中。
　　然后我所需作的便仅是等待。
　　这样夜钓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夜里的湖面比白天阳光下沉稳，合我的脾性。夜里的湖水
让我感觉清凉，可以长久等待而不至于太疲倦。我的唇角习惯性地挂一点温柔笑意。

　　身边忽然来了一个人，依稀有点面熟。我想起来，是昨天傍晚在此地见过的一个钓鱼
者。因为感觉鱼竿有些动静，我已来不及对他微笑一下打声招呼。
　　他看了看我，往旁边站开一些，拿出鱼竿，站定位置，甩竿入水。我本未想如此偏僻
的地方能有人出现与我一起夜钓，心中早已微含喜悦了，暗暗关注了几次他提竿，却都是
空钩。他显得有些急躁了。
　　陌生人，钓鱼怎么可以急呢，夜钓的人若头上冒火，不是很难看么？我把目光收回自
己面前的湖面。

　　开玩笑地想那一下，竟是预言么？我和那个夜钓者之间的距离忽然被火照亮了，火流
星聚合在我头顶上的天空，而后重重落下。那个钓鱼者弃下了鱼竿在念咒语，这样好么？
　　我并非不想走，而是走无可走，这湖边太荒僻，路太窄。我只来得及抓好我的鱼竿。
　　虽然我心中满怀怒气，可是后来我还是承认夜里的死亡，和在夜里看花开花落一样美
丽。
　　精灵猎场的大树下，我站直了身躯。并不想用粗话骂人，那会放低自己身段。我冷静
地只对他说：“你活该钓不到鱼。”
　　再回到淡水湖，我在湖边随便找了个位置，没有管旁边有多少人。装饵，甩竿，这片
湖面因钓的人多，波纹已有些交错，我以熟练的手法提竿。
　　鱼竿断裂的声音，我呆住。这根木制鱼竿伴我很多年，被我双手磨得光滑如水，然后
它就这么随手碎了。忽然空出来的双手，显得无所适从。

　　我闭上眼睛。
　　万能的神，我反省。

　　那个钓鱼者杀我，因为我占了他的位置，上次见他不是他正在那棵树下钓鱼么？我妨
碍了他，怎么能那么诅咒他作为报复！平时我不是也在用火球杀死在我钓鱼时跑到我身边
的小猩猩和小树怪吗？若说那荒僻地方的钓鱼者不该杀我，那我又岂该杀那些小动物呢？
缘故都是一样的啊！

　　趁夜色，我再回那僻静之处，那里有一棵树，树下是我方才倒地的地方，那钓鱼者正
握竿站立。
　　我过去，说一声：“对不起。”
　　“因为过分诅咒你，神使我失去了我的鱼竿，也使我知道我的错，我不该诅咒你。”
　　钓鱼者愣了一阵，发出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是过于真诚了，站在树下的钓鱼者竟然要把一根竹鱼竿送我。
　　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愧疚，而不得已收下竹竿的我，脸也有些发红。他说他要在神未惩
罚他之前弥补他的错，因为他的缘故，我没有了鱼竿，所以他一定要赔我一把。

　　“……可是我以前那把只是木竿……”
　　“……大哥，亏你怎么钓上那么多鱼的，现在还有谁用木竿啊，黄金竿都不少
了……”
　　“……嘿嘿，这个，我钓了很多鱼吗？”
　　“……有一段时间，我看你差不多竿竿上鱼啊……”
　　“……其实大部分都是小鱼和鲶鱼，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