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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飘逝  

(stellar_sun  1999-11-11 0/22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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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题:人生有几度远行,几度归来,短短的分离与相聚,装满了多少相 思的苦与泪。
内容:
飘 风吹杨柳细摇,漫语清屏笑。往事上心头,无语泪先流。
细雨梦回鸡塞远,多少泪珠寄幽怨,待阑干。
几许幽怨,几许悲哀,几许无奈又有几许相思。
人生有几度远行,几度归来,短短的分离与相聚,装满了多少相思的
苦与泪。
﹝一﹞
“哈尔滨站马上就到了,请大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做好下车的
准备。”伴着列车进站的轰鸣声,列车员清脆、热情的播音在车厢里
回荡。
豪爽的东北人早已在互相道别,迫不及待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一个
靠窗独思的女孩拉了拉外衣,看了看忙碌的人们,又把视线投入到发
白的车窗外,有些模糊的视线,企图找寻到一丝熟悉。
故乡早已是隆冬了,呼啸的北风在广阔的原野上肆意的奔跑着,晶莹
的雪花在天空中轻轻地飞舞,凛冽的天气明显有别于南方。一下火车
就被故乡的气息包围着,太美了,这白皑皑的雪、冷冷的冰和这凛冽
的北风只属于这北方的城镇,一个与世隔绝的古老的城镇。
三年了,一走就是三年。故乡没变,脚下踩着的仍然是那块土地,那
块再熟悉也没有的黑土地,她曾在这里生活过、学习过;播种过、收
获过。这里似乎有太多太多的往事值得她记忆、值得她回忆、值得她
向往。
下车独行的女孩望着远方,大声地喊着:“我回来了!”
留下讶然的人们,背起行囊,大步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傍晚,车到三江,女孩拎着行李下车,找了一家旅店住下。
掌灯时分,女孩走出旅店,沿着街市走着,茫然间停在一座门前。
“三江一中”的牌子被风雨涮得更旧了,陈旧的建筑也显得更加萧
瑟,更加孤寂。
在这,她和他携手度过三年苦涩、紧张而又愉快的时光。
女孩望了望禁闭的大门,沉思了许久。
记不得的事不一定就是能够遗忘得掉的。
记得的事不见得就是美好的,被遗忘的也不见得就是苦涩的;


第二天一早,赶客车回家。“民主到了,有下车的吗?”
山路,仍是三年前的山路,每一块山石、每一棵树木都是那么熟悉。
一眼望去,路与田野被白雪连成一片,无边无际,视野是如此的宽
广。
充满着生机的青春的树叶早已被凛冽的寒风吹走了,只剩下泛白的枝
杆、枯黄的枝杈在北风中飞舞、挣扎,无边的白雪给广阔的田野铺上
了一条美丽的、洁白无暇的地毯,就象是长长的白绵羊毛布满了整个
大地。
就连空气也是如此的熟悉、清新,尽管充满着寒意,却是如此的让人
怀念。难怪在外三年,总觉得不象家,总有一种漂泊的感觉,原来是
少了这冰、这雪、这冷的让人难以忘怀的冬天。
近了,只有百户人家的小村落,她曾经在这生活了十五个春秋,每一
块土地都留下她的微笑、泪水。
推开那已被风雨磨损的变了色的柴门。好重,是这门,还是这份亲
情?
惭愧的泪水溢满眼眶,父母年迈的身影映入眼帘,蹒跚的步伐、幽怨
的眼神更是让她举步为艰。
“妈妈、爸爸,我回来了。”女孩轻轻地自语着。
院中早已冲出一条半人高的狗来,小黄经过三年的岁月,也变的老
了,她不仅加快脚步,冲进了家门。
“小颖,你,你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母亲拉着女儿左看右看,
泪水在眼眶里,不知何时已夺眶而出,挂在脸上。
“妈,您别哭呀!我这不是回来了。您看,您的女儿长大了,长高
了!”女儿拥抱着妈妈,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泪水悄
悄地染湿了母亲的衣服。
“当初让你回去,是为你的将来着想,可你这孩子,成心跟我们闹别
扭啊!三年不肯回来,你看人家小娜,一年一趟跑得有多勤。”
“我知道,可是我一到上海,舅舅就让我去读夜校,白天上班,晚上
读书,很忙的。”
“好了,别哭了,也别抱怨了,小颖一路上也累了,快让她早点歇了
吧。”爸爸沉默许久才说,当初爸是不赞成让小颖走的,他知道小颖
是属于北方的。
颖提起行李,走进小房间,还是老样子,热乎乎的老土炕,老式的炕
头柜,颖抚摸着母亲刚摊好的被子,触手间,肥皂的清香,是那么的
熟悉。

“姐,想家吗?”不知何时,回家过寒假的小弟已坐在身边。
“小弟,怨姐吗?”望着小弟红红的眼睛。
“姐,你知道吗?你刚走那一阵,家里冷气流冻结,谁都不敢提到
你,生怕会抑不住想你的泪水。”
“小弟,有柯的消息吗?”
“他前两天就回来了,这几天没看见。”
小弟的回答是意料中的,她知道他会回来。
晚上,她走出家门,在山前转,不知何时,小弟尾随而至。
“小弟,在学校里生活的还习惯吗?”
“姐,我很好,大学里的同学都很好相处。姐,你怎么样?这三年,
你一去不回,只有逢年过节才来一封家书报平安,就因为父母阻拦你
与秦哥来往吗?”
“不,不是的,你在外半年也应该知道,这个社会是快节奏的。信息
网络的开通,缩短了我们与世界的距离,可是我们本身与世界的距离
却是无可缩短的。适者生存,为了真正的跟上世界的步伐,我必须抓
紧时间学习,以适应这个社会。”
“姐,我知道这种感觉,我也有这种危机感了。姐,柯去年也没回
来,而今年你们俩一起回来,这似乎藏着点什么?”
“当年的感情朦朦胧胧,不知是缘还是什么?显然我与柯当年都不
懂。唉,不多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们回去吧!难得回来一次,多
陪陪爸妈。”
“好吧,我收起这份好奇,等待你们的结果。不过,学生时代的感
情,一般是没有结果的。”
“话多!”
“姐,你恨妈吗?恨秦哥的父母吗?”
“恨过,曾经。不过随着岁月的冲涮,淡了。再说,在社会上奔波了
几年,看的多了,也能理解父母当时的心情了。”
承受了太多的喜悦,躺下反而睡不着了。想着,想着,往事又上心
头。

﹝二﹞
晨起,站在半山腰,眺望远处的房舍,自家屋顶上已是炊烟缭绕,远
处的南山已是春花烂漫,旭日的光芒映出露珠中五彩的光泽。
手里拿着书本,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早已过了,过了摘枫叶、扑蝴蝶的季节,可我仍在意、在意这风
声。听,昔日欢声笑语,在风中永恒地飞荡!”
“哇,好酸!辛弃疾笔下的丑奴儿怎么飞跃时空了?哇噻,一飞就是
几百年,真不简单。”
“秦柯!”韩颖站在一座石堆前,看着一个从石堆后嘻笑着走出的高
大男孩。
“早啊!韩颖,真巧,一大清早就碰到一个酸秀才。”
“好了,别笑我了。你怎么也在这?”
“我老妈一早就把我拎起来,赶出家门,逼上梁山做第一百零九个好
汉。你算什么,第一百零十个?”
“秦柯,一天到晚无忧无虑,吊儿郎当,你不怕考不上一中?”
“怕,谁说不怕。我是用不在意来演示我的在意。做人真难,我现在
少些在意,等成绩出来就少些失意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想,你肯定能考上的,忘了吗?我们不是说好
一起上一中的吗?”
“就是。”
韩颖憧憬着未来,与儿时伙伴聊着人生,谁也无法预料未来。

朗朗书声,莘莘学子。烂漫的山野,长出的是勤奋的小草,狂风席卷
了山野,风雨就要来了。
勤奋与理想使颖与柯一起考上了一中,其他的同学都各奔东西了。
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学校,颖与柯更是携手奋进,互帮互助。回家的路
上,未解的题目使他们一路上唇枪舌战;回校的途中,却是离情万
千,难解那份与父母的情絮,彼此安慰而畅谈人生。
校园外的小路上,韩颖追上了匆忙的秦柯。
“秦柯,转过来!”她大声地叫着,却掩饰不住那份焦急与关心,更
多的是不安。
“小颖,快上自习了。快走吧!”他别着脸,不安地说着。
“你让我看看,伤着哪了?”颖呜咽着,强忍着泪。
“我没事,他们打不过我。”秦柯忍不住转过脸,安慰着颖,脸上的
乌青却象铁锤一样砸在韩颖的心上。
“你就不能装做不知道?这么点小事,我都没放在心上,你看我不是
很好吗?你用不着跟人打架呀!我们长大了,有些事我能忍,我不想
老是麻烦你。小时候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不想老是依赖你。”韩颖
看着柯被打伤的脸哭了,她拉着他准备去医务室擦药。
“不用了,这点伤不碍事。”秦柯默默地走回教室,象没事人一样,
打开书本温书。门外,韩颖含着泪悄然走过,那关心幽怨的眼光打乱
了柯平静的心,那因哭泣而红肿的大眼睛更让他心痛。
“喂,你们知道吗?我们班的大众情人为了(2)班的韩颖和高三的
混混打了一架!”
“争风吃醋啊?想不到!”
“什么呀,你们知道什么呀,人家两个是一个队的,能不互帮互
助?”小道消息不经而走,越传越添油加醋。
两个弱小的孩子在流言中走失了,被孤立在黑暗的角落,时间冲淡了
一切,久而久之这些另人不堪的往事也值得人回忆。

颖走在小河边,被急奔而来的母亲拉下河畔。
“妈妈,你干什么?”
“小颖,想开些,爸妈都不怨你,你为什么想不开?”
“妈,你以为我要自杀?为什么?就因为没考上大学吗?妈,我没那
么傻,我在想该干点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休息,我已给你舅舅写过信了,年底就
能办好,你回上海去,那里才是你的未来。”
“妈,我不想去!”
“不是说好了,考不上大学就必须回上海吗?”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们,还是让小弟回去吧!再说,我考不上大
学,还可以做其他打算。”
“不用其他打算,既然有政策可以回去一个,就应该把握机会,谁回
去不一样。你没考上大学,先回去再说,让你小弟好好考,考上一所
名牌大学,到时我们全家就可以全回上海了。”
“妈,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决定未来吗?”
“不行,不能任由你,任由你都把你贯坏了。”
“妈,我和柯根本没什么!”
“可别人怎么都说你们,如果真没什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回上海
去,户口都快办好了,你也没什么选择余地了。”
“妈,可是……”
“如果有什么的话,那就更不可能了,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
离开这。孩子,听妈的,否则就害了你一辈子。”
“可是,妈,我和柯真的……”
“小颖,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还记得妈以前告诉你的吗?你不属于
这片土地,你迟早是要离开这的。你不能把你的感情留在这块黑土地
上,它只能是你回忆中的故土,而不是你应该过分留恋的。你应该回
上海去,去完成母亲未完的心愿,你知道吗?母亲把青春和一生给了
北大荒这片土地,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和我一样,一生埋没在这。”
“妈要不是在有文件可以回城的前一年就和你爸结婚了,妈早就回上
海了,也不会一个人在外漂泊了。尽管有你爸,可是过了这么多年
了,随着一年年变老,人也变的脆弱多了,特别想叶落归根。当初别
人也劝我,还是离婚吧,一个人回上海,或者把孩子带走一个。可
是,妈并没有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不想让这个家四分五裂。如
今妈也只能指望你们都能回上海,我和你爸退休以后就到上海和你们
一起生活,也就了了我的心愿了。”
母亲的话,象锤子一样敲在小颖的心上。
她能体会到妈妈的苦,爸经常和姐弟俩说起母亲为这个家所做的一
切。当年母亲的同学多数都回城了,有的是考回去的、有的是离婚独
自回去的、有的是一去不回的,反正是各式各样的都有,象母亲这样
为了儿女、为了这个家,放弃回城的却是少数。父亲常教育姐弟俩要
孝顺母亲,尊重母亲的决定,母亲生活的是那么的不容易。

寒假到了,考上大学的柯回家了,那外面的就是与这座古老的乡村不
同,他的归来给这儿注入新的血液。
“妈,我出去一下。”
“干什么去?又去找小颖?”
“不是。”
“别想骗我,我知道你死心眼,可你也不想想,你大学毕业就分在兰
州,颖也马上要到上海去,你难道想让她不回去?还是你准备为了她
回来?傻孩子,你们是不可能的,还是早断早好。”
柯冲出家门,他知道父母是阻拦不了的,时间和空间也阻拦不了。
夜色下的山象巨人一样耸立在月光下,一个女孩站在山路口,眺望着
山顶,飞舞的长发象在述说一个故事。
“颖,是你吗?”柯远远地站着,轻轻地呼唤着。
“柯,你回来了。这半年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一心学习。看,我长胖了。”
“是啊,也长高了!”
颖笑了。
他们俩携手爬上南山,好久没有看这星夜里的雪山了。雪花在月光的
映射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两人站在高高的山顶,仿若置身在仙境中,四周泛起晶莹的光环。
望着远处的山庄,沉睡中的山庄是那么的安详。
“柯,你怎么会出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颖,我妈不同意我们来往,我好烦。原本要去找你的,恍惚中就走
到这了,有一中情絮牵引着我。”
“柯,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妈他们已经决定让我过了年就回上海
去。我要走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能再见?”
“颖,我们只有十九岁,让我们分别去奋斗吧!三年,三年时间足够
了,让我们三年后再相聚,好吗?”
“好!”
颖与柯走到一棵老橡树前,干枯的枝杆被夜风吹的沙沙的响,几片枯
叶在枝杆上飘舞,似乎在为他们的不幸唱着咏叹调。
这株老橡树是他们六岁那年一起合栽的。他俩在树干上刻上“颖、
柯。”颖把一只幸运镯系在老橡树上,为他堆满洁白的雪。
他们俩带着宣泄,一路狂奔下山。在山口停下,无语相视。良久,颖
把手里的围巾围在柯的头颈上。
“柯,这是我亲手编织的,兰州挺冷的,让它在未来的三年陪你度过
三年寒冬吧。”
“颖,这个护身符我珍藏了许久,远离留个纪念吧。”
一路无言,在家门口分手,互道珍重。坚定着他们的三年之约,这个
只有两人的秘密。
颖站在门边望着柯一步步走远,只有十九岁的他,半年中似乎长大了
不少,不在象以前那个多变的他了,他不在是个孩子了。望着他离
去,那高大的背影深深烙在颖的心头。
﹝三﹞
三年前的冬夜之约又浮现在眼前。
这三年,她经历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已不再是一个软弱的小女孩
了,可是她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三年前的那段不叫爱情的交往,
和柯之间那段说不清却也道不明的感情,却总也叫她难以忘怀、牵肠
挂肚的。
她常说:“这大概就是缘吧!”
今天,就是三年前订下三年之约的冬夜,颖一早就独自上山,找寻着
柯的影子。今晚的月儿特圆,心情也特别好,也许是三年之约在今天
该实现了。以前那个苦涩的故事在今天该有一个高潮或结局了吧!
颖绕着那棵老橡树走着,远处的山庄依然在山谷中酣然恬睡,并没有
因为谁的离开与归来而悲伤或心喜,它以它陈旧的步子走着它不变的
老路。
时间在慢慢过去,久了,颖干脆就倚着老橡树而坐,在等待中慢慢的
睡着了。
“姐,快醒醒,你会被冻死的。”小弟半跪在雪地里,掸掉颖身上积
起的雪,摇晃着沉睡中的颖 ,“姐姐,快醒过来吧!你别吓我。”
雪渗进鞋里,寒冷却无法减少他的焦急。
颖听到模糊的声音,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姐,你能站起来吗?我背你回家去,再等
下去,你会冻死的!”
“不,小弟,让我再等一会,他一定会来的。”颖活动着冻僵的双
腿,大概是睡太久了。
“姐,走吧,到家你就知道了。”
已经长大的小弟不让她回驳发问,背起她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
走去。他不敢说,也不忍说,姐姐的梦想正如他昨天所料的一样,他
责骂自己,“乌鸦嘴”,可那却于事无补。
“小弟,你怎么知道我在南山上?”
“是秦哥,他在家等你。”
善意的谎言。
远处被遮住的圆月,朦胧忧隐,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又似乎在证明着
什么似的。
“姐,你会多住几日,对吗?我们三年没见了,爸妈可舍不得你
走!”
“我知道,我也舍不得走啊!圆了那个梦,我就不回去了”。颖憧憬
着,小弟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冷风。
颖感觉到小弟一颤,“哦,好冷啊!”。

“小颖,你要相信,这是事实,这是他的亲笔信。“
“给我,我不信。”颖抢过母亲递过来的信,颤抖地打开信,信封在
不经意间飘落了。
小颖:
别恨我!
三年了,我相信你会回来。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在外三年,接触了
许多事,也重新寻到了生存的价值。
我在大学里有了新的伙伴,为了她我将留在这个城市,所以我只能放
弃我们的三年之约。
现在想来我们那个时候大概还是太幼稚了,我不可能为了年少时的朦
胧感情而虚度一生!
请你原谅我的决定,我知道这肯定伤了你的心,真的很抱歉,原谅我
的不辞而别。
我不敢面对你,不敢面对你的眼泪。
原谅我吧。
祝你:
找到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柯(草)
1994.1.12
“小颖,你相信了吧!”
“我们确实没骗你,你就忘了他吧!”
颖无神地望着手里那张信纸,两行清泪滴在信纸上。
“妈妈,原谅女儿吧,让我走吧,我要去修复创伤。”
颖又背起行囊,她没去证明,无须证明什么,他失约了。
她心碎了,最真诚、纯真的梦想破碎了。她走了,不知何日是归期。

时间流失的好快,一晃已经四年了。
颖坐在火车上,身边多了一个高高的、笑嘻嘻的男孩。
“皓,我的故事讲完了,你真的决定了?”
“我决定了,颖,你吓不走我。你的创伤平复了吗?你肯让我伴你走
完一生吗?”
车到站了。
四年了,这个乡村仍是如此,一切都没有改变。
“哇,好冷!”皓缩了缩头。
颖笑了,帮他拉了拉围巾说“后悔吗?”
“不,决不!”皓一脸坚决地否定着。
“走吧,快到了,到家就不冷了!”颖幸福的笑着。

“妈妈,我和皓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去吧,皓是南方人,可别冻坏了!”
“妈,您放心,这点冷他还受的了,是不是?”
“是啊!我要挑战冰雪!”皓充满着挑战的期望。
“姐,你不是要上山吧?”
“是啊!带皓去看看我的梦。小弟,放心吧!”
“皓哥,你上山当心点!”
“好,我会当心!”
望着远去的背影,小弟只有祈祷了。他喜欢皓,也喜欢柯,他更希望
姐姐能够幸福地生活。
“颖,这里真美,比我想象中美多了。一片晶莹,充满着无暇、圣洁
的光芒。”一路上,皓被冬日的山岭吸引住了,不住地赞叹。
“皓,我爱这里的一切!”
“我也是,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好吗?”
远远的,那棵老橡树已然在前方了,老远就看到那粉红的、有些退色
的丝带在风中飞舞。
一座耸起的孤坟,孤零零地屹立在风中。
枯木而成的墓碑上写着:“秦柯之墓”, 四周萦绕着一阵阵萧瑟的
寒风。
“为什么?”皓不解地问。
颖摇着头,冲向山下,泪洒满山野。皓追着,他不知道将有什么事发
生。
颖冲进了秦家,妈妈、小弟都在。
“小颖,我们料到你会来,这是柯给你的信”。
“姐,你先别哭。皓哥,你坐。”
小颖:
别怨我,别恨我。
我得了血癌,已经是晚期了。
三年之约我紧记在心,我回来了,可又走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憔悴的
我。
我只能目睹你伤心的离去,因为我也即将离开人世了。
虽然只来到这世间21个春秋,但是因为有你的陪伴,我并不后悔、抱
怨这一生的短暂。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见到你最后一面,不能和你共度一生。唉,人生有
命,我命该如此。谢谢你这许多年的陪伴,真的,有了你,我才不抱
怨人生的短暂。我会牢牢记住你,记住你给我的快乐。
颖,别为我伤心,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我是微笑着离开人世的。
祝你:
永远幸福!
永别了!
柯(绝笔)
1994.11.9
“皓哥,这有一封信给你。“
“给我?“
小颖的朋友:
我可以说是你的朋友吗?我真心的想成为你的朋友。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成为一个作古的人了。我可以说是颖最早的
朋友,我们那时只是朦胧的,而今我只希望颖不恨我,仍把我当成幼
时保护她的小哥哥,我就知足了。
我只想要求你答应我,好好保护她、照顾她、爱护她,陪伴她走完一
生。
你很幸福,拥有了我没有的瑰宝,好好珍惜吧,用你的一生去守侯
她。
朋友,谢谢你,衷心的感谢你。
永别了,我的朋友!
祝你们:
永远幸福!
友:秦柯(绝笔)
1994.11.9

颖拿起信,又想起四年前的那封信,泪水不知不觉中已溢出眼眶。
“你们全知道,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孩子,别哭,别再追究,也许你们真的是有缘无份。小柯这样做也
是为你好,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想让你难过,更不想让你伤心欲决。
这只能怪这孩子命苦,没有福气。”
“小颖,听妈一句,你已经有皓了。”
“皓”颖哭了,皓紧拥着颖,尽管他并不是很赞赏柯的做法,他也没
见过柯、没有接触过他,但他确信柯是一个值得他敬重的人。柯说的
对,颖是瑰宝,是他今生仅有的瑰宝,他会珍惜、会用一生去爱护颖
的。
“姐姐,别哭了,你应该了解秦哥的苦心。”
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亲人,擦干眼泪,紧紧地抱着皓,生怕再失
去她的最爱。

一路无言,只有凛冽的北风在述说着一个凄凉的故事。
“姐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秦哥临终时说,告诉你姐姐,等她结婚
之后,带着新郎到东山上采一些冬青,插在他的坟前,他就知道了,
他会为你们祈祷的。
一清早,颖与皓爬上东山,从老杨树上采下一株株冬青。
冬天里只有冬青依然绿,没有根只有枝杆,却能长出红色的果实,挂
在高高的树上,绿的那么充满生机,红的那么艳丽,就象柯那已逝的
灵魂,象无根的浮萍,在空洞的人世间飘荡。
柯的坟前,围了一圈翠绿的冬青,充满了勃勃生机。
“柯,安息吧,明年我们再回来看你”。
生生死死,今昔何年,往事均已随风而逝,渐渐的变的遥远了。
风送走了南去的颖与皓,杜鹃花迎来了蹒跚的小女娃儿。
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延续着永不停息的脉搏。


这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把它记录下来,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
它、知道它,通过它了解社会上另一个人群的生活。
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知青群体,已经是过去式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
儿女,另一代热血青年,他们背负着父母的期望、梦想,从而踏上另
一片陌生的土地,开始另一种生活。
尽管有些人适应了,有些人放弃了,但是其中却有些许是不为人道之
的难言之隐。



(写于一九九五年十一月)